第三十四章 阿爸的爱情：雪夜

大树的位置是在路的转弯处，因为拐弯，这里的风雪还比较小一些。只是，被困在这里，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挺得过今晚，海青不知道，这一趟跟随央金运盐，他只清楚，央金自己原本想象的要坚强，难怪平时见她都是大大咧咧地笑，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。这条她再熟悉不过的运盐路，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春秋冬夏，才能练就出这一番气派呢。

草原上的夜，在如此极端的天气里，确实来得更快了。刚才那阵沙尘暴持续了多久，海青也不知道，感觉刚才那一波是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。

天边那几朵黑云也上来了，本就是阴天，仿佛加速了天黑的进程。远处并不是那种空洞的黑，而是一片灰蒙蒙，只听得几声驼铃，海青、央金定睛一瞧，几人牵着骆驼、牦牛慢慢地走过来了。

“哎呀！这个鬼天气实话就……骆驼和牛直接收撒（管）不住了。”

“就是！这次我们这里又损失了两袋盐。”

央金见大家一起过来，先问了一句，“你们人都好着呢？”

“人没事，人没事！还行，这次就我们走散了，欸？宋姐人呢，她们还差两个人？”

“来了，来了！”是宋姐的声音，听上去很虚弱

大家回头一瞧，宋姐的胳膊受伤了，临时包扎的碎布都被血浸透了，央金急忙上前扶住她，“怎么了？宋姐，你这是……”

身边搀扶着她的姐妹说道：“刚才沙暴的时候，牛就像疯了一样，没来得及躲开，被牛角给划破了。”

“快！扶到这里，看看伤口，有没有感染！”

“没事！”宋姐摇摇头说道。“已经处理过了，就是现在血流不止，估计要重新包扎一下。”

“我去看下牛群！”海青主动离开

揭开宋姐包扎伤口的碎布，被牛角划破的伤口周围都是青紫的颜色，肿胀得也不成样子。央金随身拿出针线，并用随身带着的酒精喷灯消了消毒后，看着宋姐，“你忍着点啊！”

“来吧！”

央金是要将发黑的淤血放出来，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下。牦牛的劲大，被牛角划了一下，可周围也被碰撞得不成样子。

长针快速扎进、拔出，黑色的血立马就涌了出来。

宋姐道：“这次的风这么大，头回遇到！当时这些牲口不知道怎么了，发了疯一样。还好后面吹哨子把它们唤回来了，要不然我都得交代在这里！”

“别乱说！出门在外的，别说这些不吉利的。淤血放出来了，一会敷点药，也就好了。”央金在旁说道

宋姐也是识趣地说了声：“呸呸呸！”

伤口包扎好了，央金冲着背对着大家的海青喊道：“好了！海青！”

海青这才转过身来，央金也正清点着人数，说道：“这次没把我们冲得太散，大家都是一伙一伙的，我们在这里休整一晚上，明早出发，到时候估计雪也停了。明早我们先去这附近的救助站，给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。海青，一会我俩捡点柴火，晚上取取暖。”

“我们一起去吧！”队伍中有人说道

“你们就待在这里，天黑麻了（天太黑了），我怕一会大家再走散的话，就不好找了，而且一会这个雪是大是小，也不清楚。”

“那你俩注意安全！海青同志，央金就交给你了。”

海青应道：“好，放心吧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，这周围荒凉得很，趁着还有点雪的亮光，赶紧找找柴火去。”

可海青、央金并不知道，两人这一走等再见面的时候，便是一天之后了。气温骤降，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，海青帮着央金紧了紧皮袄，一直向前走去。

夜里的风又起来了，再回头看时，那棵树已经不见了踪影，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雪雾中。正如海青所说，周围一片荒凉，确实找找干草柴火就费劲了。不会儿的功夫，两人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很是显眼，要是气温再低一些，都生怕会凝结成小冰晶。

“路滑，咱们慢慢过去。”海青也不知道前方是不是有柴火，他没有问央金

央金看着前方基本看不见的路，说道：“之前我们走这条路，在这附近就挖了一个可以存放干草的地方，离这里也不远。现在雪下得这么大，这个草估计是用不成，太潮了。”

两人就这样搀扶着，消失在雪夜中。

可天公就是不作美，偏偏在这个时候，除了这久久未停的雪之外，竟还下起了冰雹。

“不好！又要变天了！”

眼前的雪雾一阵一阵的，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。雪雾中细小的渣滓进了眼中，钻心的凉，整个眼睛都要被冻住了。

海青紧紧抓着央金的手，风很大，两人顶着风，逆风而上，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次次地将两人向相反的方向推去。

周遭的冷，寒得刺骨。雪雾再次随着风过境，就像下午的沙尘暴一样，可眼前的路全部给积雪给覆盖了。

“前面是个土堆！我们去那里吧！”央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

“走！”

央金都没有想到，本是很简单地寻找干草柴火，不想半道遇到了这种天气。

看着天色晦暗，其他队友们也是担心起来。宋姐看着黑压压的天，只有地上雪色的光亮。

“这么大雪，他们怕是遇到困难了，这都过去多久了！要不我们过去找找！”

“别！”宋姐拦着大家，“咱们就在这里，不要出去！现在一出去，咱们都难说。”

“保佑他们啊！一定要平安无事。”

两人艰难地在雪地里摸索前行，眼前的灰蒙蒙变成了空洞的黑，海青从未见过如此黑夜。泛白的土堆，就在眼前。可如今每走一步都要花极大的力气，双腿如灌了铅一样，被雪拖累得走不动了。一脚踩进去后，再费力将另一只脚拔出来，这样才能艰难地往前挪。

终于到了土堆旁，土堆都被盖了一层厚厚的雪。海青用手扒开雪，这才露出本有的土色。

“先坐下来吧，现在只能等暴风雪过去了。”

央金没有说话，而是自责地看着海青，仿佛这一趟出来，就不应该同意让海青跟着。

在土堆旁，海青用仅有的几块土疙瘩围起一个方形，中间将土堆旁仅有的一些干草放进去。他拿出火石，使劲地碰撞着，可每次擦出火星时，都会被狂风瞬间吹灭。海青尝试了几次还是不行，央金一直在身上**什么，许久，拿出半盒火柴。

“用这个吧。”

“不行，这是紧俏品，哪能用它？”

“用吧，救急。”

平日里，海青都很难见到火柴，央金拿出的这半包，确实是用来救急的。在这样的天气下，火石打火本就困难，但有了火柴，会好很多。海青接过火柴，冲着草堆偏下方用力一划，一缕微弱的火苗从手中跳动起来，将两人冻得通红的脸照亮了。